中國時報【(小婕口述╱謝文瑄整理)】
當我們什麼都沒有,只剩下一條命時,要丟掉這條命需要很大的勇氣,但若你都有這般勇氣,還有什麼不敢嘗試?你連死都不怕,還有什麼好怕? -小婕
灰姑娘做粗重工作而滿身是灰,卻在一夕之間變為高貴的千金小姐,有幸獲得王子青睞,嫁入王室。但我的人生完全相反,結婚15年,讓我看盡人間百態,也讓我褪去千金小姐的光環,成為不起眼、不偉大卻努力和子女共同築夢的單親媽媽。
我是小婕(化名),今年44歲,從小在高雄漁港長大,出身地方望族。因為身體不好,每個人待我如溫室花朵,我也無條件接受安穩的人生。
國中那年,認識隔壁村大我2歲的男孩,他追得勤,雖不擅言詞,但他每周載我往返高雄住處和台南學校,也積極餵我吃進補食品,讓我從36公斤胖到40公斤,完成母親從未達成的任務。
父親聽聞對方有個黑道家庭,原堅決反對相戀,但母親認為,男孩應是真心對我好;當姊夫設「鴻門宴」邀請男孩豪賭,對方未展現任何惡習,且男孩從事文創工作,父親漸漸相信「歹竹出好筍」,終在認識6年、求婚第3次時,點頭答應婚事。
丈夫搞外遇、侵吞家產
父親為我買汽車、機車、電視等美國品牌家電,還有各式家具當嫁妝,以2輛大卡車浩浩蕩蕩出嫁。我全身掛滿金飾,身前擺放一箱現金供媒人開箱。「父親精心準備,只希望對方明白,『他的女兒不能被欺負』。」
未料,婆婆和大伯在結婚當天就大剌剌討錢,還趁我度蜜月期間,盜領銀行存款,婆婆事後更進一步鳩佔鵲巢,在新家擺桌賭博、喝酒,丈夫從頭到尾默不吭聲,甚至以「做工程」為由要錢、搞外遇。我嚇傻了,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般醜陋。
父親見我滿面愁顏,在我未開口前就給我一疊現金,也不惜拿出家產為丈夫擔保,卻落得名聲掃地的下場,抑鬱而死。但父親從未責備我,甚至在死前仍叮嚀家人「好好照顧小婕」。
吞藥自殺 險拖累兒女
依古禮,父母逝世後,女兒須跪爬回家。我趴在家門前的巷子口崩潰痛哭,對父親的虧欠壓得我喘不過氣,回家的路已經變得好遠、好遠…
我帶著大女兒和小兒子開始流浪,天真投靠丈夫的2名姐姐,沒想到她們各開私娼寮,逼我接客,或當著我的面吸毒、賣淫,好不容易丈夫現身央求復合,但他卻也割捨不了婚外情,最後我們只好協議離婚。
我 帶著孩子自力更生,但工作不足以負擔3人的生活,小兒子還診斷患有亞斯伯格症,加上對家人、丈夫的複雜情緒,夜夜失眠。有一次,我絕望吞下數顆安眠藥,一 睡就是3天,當我醒來,兒女趴在枕邊喊「媽咪,我好餓」,我瞬間感到恐懼,「如果我死了,孩子可能會餓死,但我不想他們死啊!」
走出陰霾 學會去珍惜
經友人介紹,我4年前加入家扶基金會,帶孩子參加園遊會、看歌劇等各種活動,希望彌補孩子空白的童年、走出陰霾。但我們害怕接觸人群,每次都坐角落,或散場前先離去。直到社工老師持續輔導、關懷,我們才漸漸和人說話、有笑容。
我曾困惑,「為何付出這麼多卻要放下?『放下』又是什麼?」但自從與其他家扶的母親聊天,發現這世界有許多人也同樣困苦。換個角度想,如果沒跟前夫結婚,我就沒有這對兒女。與其感到不甘心、後悔,不如感謝、珍惜所擁有的人事物。
開設餐飲店 回饋家扶
家扶提供經濟扶助,也長期陪伴、關心我們,讓我們從歡樂中走出傷痛,所以我們迫切趕在9月底於台南市開一間餐飲店,回饋家扶。店內擺放我親手縫紉的文創產品,還設DIY教室及投影教室,無償供家扶志工和自閉症公益團體使用。
這間店孕育我們3個人的夢想,也是重新勇敢面對「人」的起點。感謝家扶讓我們知道,這世界始終有愛,我們願意嘗試愛人,並緊牽著對方,不再輕易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