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老化與全球化之下,我們要用更低的成本,維持福利社會模式,」他也說,一旦能解決丹麥的問題,就能解決世界的問題。
用設計 解決公共問題
對比於台灣,鄭陸霖認為,台灣小日子產業讓人感到焦慮的理由正是:「缺乏有意義的集體性」。這幾年,台灣社會吹捧設計師與建築師等創意工作者,但台灣的設計論述還是很窄、很物質主義。
許多人常說,台灣市場太小,不足以養出台灣風格的設計。然而丹麥人口只有五百多萬,是台灣的四分之一,母國市場更小。北歐依然從土地裡,找到自己的設計語言。
五○年代的設計大師,為了讓「中產階級買得起家具」,設計出的好產品,不僅在本地大受歡迎,提升了丹麥人的美學素養,也切入中產階級龐大的歐美市場,成為丹麥的國家識別。
設計者回應社會的需求,整個社會不斷提供設計者舞台、賦予責任,小至未來醫院的一盞燈、一張好床,大至新市鎮開發的規劃、新住宅的設計,都使得小日子產業有國內練兵、國際競爭的實力。
家住淡海新市鎮的《天下》攝影記者鍾士為,此行最大的震撼,是看到哥本哈根新城區歐瑞斯塔(Ørestad),風格大膽的各個建築。在丹麥十天,他不斷問,「為什麼台灣不能有這樣的新市鎮?」
在丹麥文裡,Øre與荒廢一字,只有一音之差,這裡曾是了無生機的偏遠市鎮,但歐瑞斯塔現在是哥本哈根客流量排名第五的車站。
三十九歲的建築師英格斯(Bjarke Ingels)就在此一戰成名,他是台灣建築大老潘冀口中的天才。週六午后,走進他設計、幾乎已經住滿的8字型住宅,烤肉香撲鼻而來。
●八字型建築
這棟住宅以從高空俯瞰,像數字8而聞名。雖是十層樓公寓,但每一戶都有院子,院子外就是小徑。腳踏車可以從一樓騎到頂樓。「把生活功能立體化,」潘冀極關注丹麥近期建築,因為「大膽創新」。
歐瑞斯塔新區,是公私部門合作,設計者參與城市規劃的一個成功案例。一九八九年開始討論,九二年立法通過,當中就明訂開發與捷運建設必須同步,捷運財源來自新區開發的獲利,由中央與市府合組非營利的「歐瑞斯塔開發公司」統籌。
「都市擴張,車輛與碳排放卻要減量的夢幻計劃,」《紐約時報》形容,關鍵就是興建大眾捷運系統、高標準的綠建築要求,從設計開始拉高企圖。
不像台灣的新市鎮,土地變更後,政府忙著賣地。九三年成立的歐瑞斯塔開發公司,做的第一件事,卻是國際競圖徵求開發規劃。第二件事就是蓋捷運。
這個案子給了許多年輕建築師機會,」丹麥設計界大老,丹麥設計中心執行長尤爾.索倫森(Nille Juul-Sørensen)說。
歐瑞斯塔競圖規則上的一句話,具體解釋這個新區為何成為哥本哈根的新驕傲。它氣魄地寫著:「我們企圖給予建築形式最大的自由,在新區開發時,能夠促發建築與藝術上頂尖技術的創進。」
尤爾.索倫森形容,當街頭男孩英格斯設計的第一棟「VM House」建築圖出來時,「大家都啊的一聲,覺得自己要更加油,」體型像耶誕老公公的尤爾.索倫森,縮小腹,唱作俱佳地形容其震撼。因為其對角線設計,突破了鄰近住宅對視的隱私權與景觀瓶頸。
競圖規則的志氣,反映出北歐社會資產的雄厚。
尤爾.索倫森說,所有的設計創新,當然要符合建築法規。但丹麥的好處是,可以溝通。只要你能解釋為什麼需要這樣做?為什麼現行法規很蠢?修法或法令解釋都不是鐵板一塊。舉例來說:因為科技進步,丹麥消防法規已放寬許多。
潘冀羨慕地說,北歐政府通常只訂出最基本的規範與標準,建築師與開發商不會被綁死,創新範圍很大。但他也承認,台灣許多開發商炒作、與居民貪小便宜的文化,的確很難讓人放心。
公部門的能力,政治風氣的改造,需要領導人的魅力與魄力。但對小日子產業的創作者與消費者而言,從自己做起,人人都可以讓對美好生活的追求,發揮更大的力量。
拉高小日子產業的企圖心
台 灣其實不是沒有好設計。在哥本哈根有八十八年歷史的Illums Bolighus設計百貨公司,是全球家居品牌短兵相接的戰場。在一樓右手邊,第五個顯著的白色櫃位,赫然有來自台中的設計品牌Zuny。小獅、企鵝、河 馬、長頸鹿等動物造型的可愛皮革書檔,與丹麥皇家瓷器Royal Copenhagen、芬蘭頂級家飾iittala、義大利生活用品Alessi等世界知名品牌,比鄰而立。
「台灣的小日子,常常是活潑熱鬧,而充滿親和力的,它們成為Zuny的設計元素,並且受到歐洲人的喜愛,」Zuny設計總監陳瑞士說,丹麥人會將Zuny的河馬、小獅擺放在窗邊,像寵物般豢養著。
北歐人家中普遍東西少,卻願意花錢,買耐用且好的設計品。但台灣卻跟房子很大的美國人學,強調消費主義拚命買更多東西,但對於好設計的珍惜不足。 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,絕對可以跳脫私人,轉為對公眾議題關注的能量,」鄭陸霖認為,「關鍵是小日子的創造者與消費者,必須意識到自己的集體性,認知自己的 力量。」
北歐的故事在說,這個力量其實不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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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訪 丹麥設計中心執行長尤爾.索倫森:
北歐的力量是――看見人
過去十年,丹麥設計最大的改變,就是丹麥設計師由設計有形的家具,轉型設計無形的策略。
丹麥設計師得以轉型,原因是丹麥設計教育,讓你有機會建立自己的研究方法,而不是教你做工藝。丹麥的設計教育很自由。除了必修課,設計學院學生有一年半時間,探索自己的未來方向,自己決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因此你會找到自己的一套,一套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。
丹麥設計師通常不是很快的人。當你跟丹麥設計師說,麻煩你設計一支手機,設計師不會馬上畫十張圖,反而會盯著你瞧,「你確定,你要的真的是一支手機嗎?」